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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章 好像看见了彼此的困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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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雀被周复卿调侃的语调恶心了半天。

本来只是背后发烫,这会儿直接臊到了后脖颈。

浑身刺挠,好想搓澡。

“恩人”什么的,太阴阳怪气了。

道谢如果来得太膈应人,那就不如不道谢。

时雀飞快地瞪了他一眼:“快点儿进游戏。”

周复卿被凶得莫名其妙:“怎么又生气了?”

我不是老老实实的道谢了吗?

周复卿摸不着头脑,回头看屏幕时正好看见弹幕在问:【卿爹在和恩人说话吗?】

周复卿悄悄打字:【在和炮仗说话。】

【哈哈哈哈!你打字干嘛!你有本事说出来啊!】

【笑死了,卿爹你怂不怂啊!】

【怎么,骂都骂了,还不敢让人家知道啊?】

嘿!这群落井下石的家伙,到底是谁粉丝啊!

周复卿正准备舌战群儒,却被旁边传来的声音打断:

“咦,限时地图?”

周复卿立马抛弃观众,凑过去看了看:“哦,《斗牛》经常做一些活动,会临时上几张有意思的地图,给游戏增加一些可玩性。”

“要是比赛期间正好有限时地图,会抽到限时的吗?”时雀问。

“不会,这些是在37+1张地图以外的。”周复卿看了一眼地图上线的时间,提议道,“到时候这些地图上线了,我们一起玩玩?”

时雀随口答应:“行啊。”

“那就这么说定了。”

周复卿轻笑了两声,笑得人耳蜗直发痒。

时雀不自在的动了动脖子,故意板着脸:

“哎呀你到底还要磨叽多久!”

“来了来了。”

周复卿和之前一样,带着时雀进行基础练习和地图特点的讲解。时间紧任务重,他就只挑选了重点部分,让他能够先建立一个笼统的轮廓。

两人一直打到晚上十一点半。

按照平常的作息来说,周复卿的夜晚才刚刚开始。他转头正准备问时雀要不要再开一把,就看见时雀蔫哒哒的,似乎是在犯困。

周复卿放轻声音:“你困了啊?”

时雀也不直接回答,就只是说:“中午太忙,没睡午觉,上午还跑了步。”

哦,那就是困了。

周复卿也没拆穿他,只是回头和弹幕说:“行了,今天就到这儿了,下课下课。”

【?不是,这才几点啊?怎么就不播了?】

【啊!我才刚来啊呜呜呜呜!】

【卿爹你是不是不行啊!】

【直播时长凑够了吗你就下播!不带你这样的卿爹!】

“凑不够就凑不够,工作是做不完的。早睡早起身体好。”

周复卿才不理会他们的调侃,自顾自的说了结束语,关掉直播,

“时队,我们今天就到这儿吧?”

时雀直着脊背,想让自己清醒一些:“没事,马上就要比赛了,再练练。”

周复卿感慨:“要是他们能有你这么努力,我也就不用那么操心了。”

其他人:?

周队长这话说得可就过分了啊!

我们哪里不努力?哪里让你操心了?!

你不能因为想要夸奖时队就抹黑我们!

做个人吧!积点德吧!

周复卿无视他们的眼神攻击,关了电脑往时雀边上挪了挪:“明天你早点来就行。主要是今天我又是跑步又是开会又是直播的,我也觉得有点累了。”

时雀的手顿了一下。

“好吧,那就明天再继续吧。”

说着周复卿就和时雀一起收拾东西,准备回楼上睡觉。

圆圆见他起身,惊讶道:“不是,你真走啊。”

周复卿头也不回:“嗯,睡满八小时,再长八厘米。”

结果小贝也“噌”地一下站起来。

圆圆:“你又干嘛?”

小贝严肃:“卿爹说得有道理,我还小,我还能长。”

年纪最大的圆圆:“……快滚快滚。”

这种话真是听不了一点。

紫微楼一共五层,电竞四个队伍的训练室占据了整个第二层,三楼时棋类队伍的训练室和各种会议室与会客厅,四楼都是男生宿舍,五楼女生。

人多,电梯少,楼层又低,有时候等电梯还不如走消防通道来得快。

“你腿怎么样?”周复卿问。

时雀捏了捏大腿肌肉:“没事,就是有点酸。不等电梯了,我们直接走上去吧。”

“行。”

消防通道很安静,脚步声都带着回音。

时雀很安静,周复卿用余光看他,发现他一脸专注地思考着什么,应该是在回顾今天的游戏内容。

周复卿便没打扰他,沉默地走在他旁边。

说起来,他上次就在这儿听见时雀打电话的。

他忘了那天自己是要回宿舍干什么来着,正打着哈欠爬楼,没走两步就听见了一道痛苦的哭声。

“师父,我明明是为了下棋才来到这里的,怎么现在下棋的时间却越来越少了呢?”

是时雀得声音,还挺好认的。

周复卿脚步一顿,没再继续往前走。

他想着自己在这继续呆着似乎也不太好,就最直接从三楼的出口出去了。

只是哭诉的话一句接着一句,就算他离开得速度再快,也难免有几句,逃无可逃避无可避的往他的耳朵里钻。

他看着电梯旁不断上升的楼层数字,眼神晦暗不明。

防火门的隔音效果非常好,他却总觉得耳边还回荡着时雀的哭声。

在此之前,周复卿算不上了解时雀,在现实中看到他的次数还不如刷星网的时候看到得次数多。

在他印象中,时雀的嘴角一直微微上扬,看起来温和又无害。站姿宛若一枝翠竹,气质如玉。

只是大多数时候,时雀的眼睛却没有在笑,甚至可以说是有些锋利的。

一张张隔着屏幕却过于清晰的照片,有一种看仿生人的恶心感。

所以周复卿一直都觉得他有些虚伪,装腔作势。

后来隐隐约约有听过围棋队的传言,说时雀是围棋队打造出来的“运动明星”,他们想要通过他个人的影响力来帮助普及围棋运动。

围棋不同于电竞,电竞在正式成为一项运动、获得官方认可之前,就有数不清的人关注着,它天生就属于热门运动。

如果按照围棋队定下的标准算起来,别说周复卿萧临歌这种顶级选手了,就连副队里一些队员都能算得上“体育明星”。

周复卿在听闻了这些事情后,才发觉,时雀那种虚伪的模样,只不过是为了宣传而不得不选择的表象。

然后就是楼梯间这一次。

周复卿第一次得知,时雀原来对此也是痛苦的、抗拒的。

时雀的“不得不”,可能真的是“不得不”。

他不想成为“运动明星”,他只想下棋而已。只是为了能够继续下棋,他又必须成为“运动明星”。

听上去像是某种,令人无奈又荒谬可笑的悖论。

周复卿同样身为队长,虽然他们的压力来源不同,但是多多少少还是能理解一些的。

或许是体内的英雄主义作祟,周复卿再次看到时雀的时候,总想拉他一把。

他始终记得。

那天李竹因为他拍了时雀丑照,来电一队找他们麻烦。

时雀那样笔挺的站在门口,完全想象不出这人是如何蜷缩在消防通道,哭得像个婴儿。

周复卿看着他,顿时就有一种,想要帮他扯下虚伪皮囊的冲动。

毕竟,他现实中认识的这个时雀,比屏幕中的那个所谓的“小少爷”鲜活一百倍。

他始终觉得,运动员的才华不应该被这些东西给掩埋。

金子本就应该发光的,不应该被那些无聊的原因锁在暗无天日的箱子里。

他不介意去当挖开泥土的脏手,也无所谓去成为一把钥匙。

“周复卿。”

“啊?”

周复卿猛地回神,才发现他们原来已经走到了房间门口。

时雀不知道他是在回忆之前的事情,看着他微微中皱起的眉头,只以为他还在为游戏改版的事情烦恼。

想想也是,毕竟那么大的事,不可能是三两句话就被带过的。

时雀和他互骂多日,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想要安慰人的念头,却半天想不出头绪。

不知道该用哪个字开头,才不像是要吵架。

就在犹豫的间隙,他听见周复卿说:

“你的腿,回去可以再揉一揉,或者热敷一下,第二天醒来之后会舒服很多。”

时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在自己的腿,怔愣地回答:“哦,好。”

“嗯,那就这样,我就先——”

“周复卿!”

见他要走了,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,时雀下意识地脱口喊出了对方的名字。

周复卿的手还搭在房间的门把手上,听见时雀叫住他,便回头,直白地看着他的眼睛:“还有什么事吗?”

灯光下,周复卿的眼睛通透的像是一杯冷萃咖啡。

时雀问他:“你知道江胜星吗?”

周复卿愣了一下,在脑海里搜索了好半天,依旧觉得这个名字很陌生。

时雀也不为难他:“他是我的师父。”

周复卿恍然:“抱歉,我不太关注围棋圈,所以不太了解。”

时雀摇摇头表示没事:“我师父他是目前世界上所有在役的选手中,排名前五的人。”

“这么厉害?!”周复卿有些惊讶。

周复卿自然知道能培养出时雀的人,自然不会是俗手,但他也没想到,江胜星居然会是那么厉害的人。

“在围棋队刚开始选拔国家队队员的时候,他还不到三十岁,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会成为国家队的队长,带领我们斩获大奥金牌。”

最后的结果显而易见,江胜星落选了,队长是时雀。

周复卿问:“发生什么了?”

“大奥围棋的参赛规则中,有一条是,参赛选手不能拥有职业教学资格证。”时雀每次想到这里,都忍不住讽刺得想笑,“‘职业教学资格证’?呵,多么荒谬的规定啊。”

周复卿眼神一暗,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:“这条规则是专门针对他的。”

所有人都忌惮杀敌如麻的江胜星,就算这条提议可能也会限制其他国家的选手,在大奥组委会的研讨会中也几乎是全票通过。

“是啊,他太强了。”

时雀垂着的眉眼,灯光照在他的睫毛上,在下眼睑留下纤细的阴影,

“所以我从那个时候起就知道,当你足够强大的时候,你就会被全世界针对。”

因为你的强大,你会变成其他人共同的敌人,你走出的每一步都会被人反复地分析,你的任何弱点会被无限的放大。

时雀的声音不大,但是每一个字都异常清晰:

“周复卿,你现在已经足够强大了。就像当年的江胜星。”

被人忌惮,所以被人针对。

也不是什么新鲜招数,却这么多年来,反反复复无数次上演。

只不过,周复卿比江胜星要幸运那么一点儿,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,已经为时已晚,他已经捧起了一座又一座的奖杯,谁也无法遮掩他的光芒。

他们只好像亡羊补牢一般,让他绽放的时间更短暂一点。

“是吗?”

周复卿轻笑一声,瞳孔中似有火光在燃烧,“看起来这还是我的荣幸呢。”

时雀勾了勾嘴角:“你害怕了吗?”

“怎么可能。”

周复卿感觉全身的血液在一点一点沸腾,就像是刚刚跑完了一场半马。

他现在可是兴奋的要死啊。

在《斗牛》的领域里,周复卿有很多外号,甚至曾被解说比喻为“无法逾越的高山”。

针对我是吧?

我倒要让你们看你看,高山为什么叫高山。

时雀看着周复卿充满战意的眼神,松了口气。

他又恢复成往常那副淡然的样子:“那就这样,我的话说完了,晚安。”

“等等。”

周复卿其实没想到时雀会鼓励自己。

还是两次。

训练室里激将法一次,刚才一次。

他还以为时雀很讨厌他来着。

“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?”

时雀没转头看他,一边用指纹开锁,一边走进门去,说:

“就……就当是我报答你的按摩之恩吧。”

“啪”的一声轻响,房间门关上了。

周复卿对着这关闭的房门愣了好半天。

半晌后,他才带着笑意轻声对着紧闭的房门说了声:“谢谢。”

你看,我就说现实中的时雀要鲜活多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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